chapter 02 /不見

Chapter 2

“典型的流感，這段時間是流感高峰期，又淋了雨……”

半夢半醒之間，柳朝雨隱約感受到身邊有人說話。她想說話，卻連嘴也張不開。

躺在病床上的人臉色逐漸好看起來，當然，也只是一點。

夏林一邊記錄柳朝雨的情況，一邊責怪蘇輕塵。

“你看你，衣服都濕成這樣了，趕緊去換一身。”

蘇輕塵靠在病床旁皺眉，問他有多的衣服嗎？

夏林問他什麽時候這麽在意自己的形象？說只有病號服，多的沒有了。

“……”

蘇輕塵眼神略過病床上躺著的人，哂笑一聲，說：“那算了。”

“還真要風度不管身體了？”夏林語氣挑逗，說便是了，倒也沒強烈要求蘇輕塵換衣服。

不過為了醫務室少一個病人，他還是大發慈悲扔給蘇輕塵一條毛巾，說：“新的，擦擦。”

蘇輕塵沒拒絕。

躺在病床上的柳朝雨短暫的清醒一瞬間，眼睫毛輕掃幾下，又被拉入混沌之中。

恍惚間，她感受到一只微涼的手拂過額頭。

“還有點燒。”

聲音淩冽，像一片雪花融化在柳朝雨耳邊。

讓她想起幾個月前的開學那天。

——

南大開學挺遲，在九月。

早前一天下了雨，鄉下的泥巴路一片淩亂。

柳朝雨的父母在離南城幾百公裏的北城沒回來，高考完之後她就一個人待在城市裏，太悶。

所幸沒事，柳朝雨直接搬上家當和外婆一起回青城邊。整個夏天，她陪老人到處逛逛，聊聊天，再種點地也就過去了。

外婆年紀大了，腦子總是不清醒，三十多度的天，讓柳朝雨多穿點，別冷著。

柳朝雨說好，放下手中的短褲，選了一條長褲，配綠色小碎花的上衣。

鄉路不好走，她拖著特大號行李箱，褲尾不可避免的粘上很多泥。

略過肩的頭發被汗水打濕，黏黏的粘在臉上，據潘潘所說，像一只流浪的可憐貓貓。

23年的夏天，網上很多段子，做學長的志願者搬不起學妹的東西，壓塌之後發現裏面幾乎裝了一個家……

柳朝雨也是刷短視頻的一員，她記得當時最火的一句評論：學長只是做樣子，你把學長當祥子。

現在她卻笑不出來。

行李箱又大又重，過往的學生不是有家人陪同，就是早將行李箱放在了宿舍。

柳朝雨總是討厭開學，特別是一個人的開學時間。

學校的保安看見她提這麽大的箱子，熱心得很，讓她等在一旁，說有志願者幫忙。

盡管柳朝雨千般推脫，也還是沒抵擋住保安叔叔的熱情。

可周圍的學長學姐一看這麽大的行李箱，都互相推脫，支支吾吾。

柳朝雨只覺得尷尬，她一個人站在學校門口，胡思亂想。

壁如周圍人是不是都在看她啊，會不會都在討論她的箱子，會不會覺得她很過分。

柳朝雨越想越覺得擔心，恨不得從保安手上搶走箱子就跑。

“誒，蘇大主席，快幫幫忙，去安慰一下小學妹。”

姜潮拉住即將離開的蘇輕塵，示意他看小學妹。

蘇輕塵挑眉，不解的看向他。

“我這也是沒辦法啊，小推車不夠，等小推車來還要一會兒，人家小妹妹站那兒等那麽久…”他頓一下，又賣慘說：“一看她臉皮就薄，說不定以為我們不肯搬，人指不定心裏多難受呢……”

蘇輕塵順著姜潮的目光看過去，發現了一只馬上就要將腦袋埋在地裏的可憐小貓咪。

“就一會兒，蘇大主席發發善心……”

姜潮還在他耳邊求情，遠處的學妹臉越來越紅，簡直比掛在天上的太陽還要紅。

“行。”

“我就知道你不會答應，你看看人多慘啊……”等蘇輕塵向柳朝雨走過去，他才反應過來。

“你居然答應了！轉性了啊你！”

……

蘇輕塵那天少年氣的很，淺藍色的短袖，還有堪堪及膝的寬松短褲，向柳朝雨走來的時候逆著光，好看的不得了。

在柳朝雨眼裏，他像極了小說裏的男主角。

他走到柳朝雨旁邊，輕輕松松拎起行李箱，說：“走吧。”

——

柳朝雨這一覺睡醒，窗外的天都暗了。

南大校園裏昏黃的燈光透過淺色的窗簾，淡淡的灑在房間角落，像撲落的螢火。

眼睛睜開一條縫，柳朝雨看見病房外的光照映門款，她微微啟唇，還沒來得及說話，周圍的人就搶先了。

“醒了？”

不太友善，柳朝雨眨眨眼，放在被子裏的手無意識蜷縮成一團。

“我回來呢，先去了某人的宿舍，發現哪裏都沒人，發消息也沒人聽，於是我打了個電話——”潘潘刻意要嚇柳朝雨，話說到一半，斜著眼睛看她，顯出幾分潑辣樣。

柳朝雨喉嚨幹的很，又說不出話，只好可憐巴巴的看著潘潘，企圖被原諒。

潘潘話音一轉，顧念她是病人，一邊遮住她的眼睛一邊開燈。

她說：“幸好被蘇輕塵接到了，他告訴我說你生病太嚴重，又冒雨出來看病，現在在醫院打吊水。”

長長的一句話，柳朝雨敏感的捕捉到蘇輕塵三個字，腦海裏浮現出他的樣子。

他…人…呢？

潘潘用杯子裝溫水放在柳朝雨嘴邊，細心的幫她潤喉。她一邊拍柳朝雨的背，一邊生氣的說：“你總是這樣，擔心這擔心那，又害怕麻煩別人，你不知道我找不到你的時候有多擔心！”

“對…不…起。”

“……”

聽見柳朝雨虛弱的聲音，潘潘火氣一下被熄滅。還是個病人，她想。

緊接著，柳朝雨又說：“蘇輕塵，我…道謝？”

潘潘翻個白眼，“怎麽總是在意別人，不要跟我說對不起，你該和你自己說對不起。”

柳朝雨乖乖的縮在床頭，狠狠點頭。

“……”

“喏，這是他電話。”潘潘把手上的紙條遞給柳朝雨，然後說：“就知道你會問，我來了之後他才走的，好像是有急事，專門問了他的聯系方式，你加他好友唄。”

“誒，他還挺帥的。”

柳朝雨要拿紙條的手又縮回去，好似被人看出心事，欲蓋彌彰的等幾秒，想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。

可潘潘哪裏在意這麽多，直接把紙條塞她手裏。

“他人真不錯，不僅墊付醫藥費，還幫忙溫了一小碗粥，你現在這個情況，正適合。”

……

潘潘絮絮叨叨的打開保溫杯，又拿了個勺子餵柳朝雨。

雨停之後，空氣都仿佛被洗凈，秋夜潮濕，微風刮過即將掉落的樹葉，在這個不靜謐的夜晚，柳朝雨只覺得一股暖流從心中升起。

在粥散發的熱氣裏，她好似看見蘇輕塵的背影。

他總是那樣帥。

——

那天潘潘把她送回宿舍，柳朝雨病還沒好，醫生說還要接著去吊兩天水。

剩下的三個室友都回來了，看見柳朝雨的樣子，紛紛自責起來。

林一：“要是我註意一些，說不定不會那樣嚴重。”

餘煙：“真是抱歉啊！”

……

柳朝雨搖頭，這本來也不關她們的事。

睡了一下午，雖然早早上床，但柳朝雨翻來覆去也睡不著，她翻看手機，蘇輕塵還是沒通過她的好友。

下面聊天的室友怕打擾她休息，聲音很輕。

“哇，蘇輕塵真的好看！太帥了吧！”林一一邊在表白墻存蘇輕塵的美圖，一邊驚叫道。

“讓我談個這樣的吧。”

餘煙聽見她的願望，不無打擊的說：“寶寶，他可不是一般人，我之前和他一個學校的，向他表白的人數都數不清。”

林一問：“高中不能談戀愛吧？”

“是啊。”餘煙說：“可是青春期荷爾蒙浮動，老師怎麽管的住呢？”

“送巧克力的，送牛奶的，送情書的，一摞一摞。沒見他正眼瞧過誰。”

林一不信，非說餘煙消息不靈通，肯定漏掉了天神下凡的時候。

餘煙想了好久，才說：“那時候我高一，他高考的時候，聽說因為失戀了心情不好，和兄弟一起開飛機直接從北城飛走了。”

“真的？”

餘煙笑，“真的，他兄弟顧年，還因為這事兒沒參加英語考試。”

……

後來室友的話題就轉開了，又開始談論其他八卦。

柳朝雨不覺得她們說的話是空穴來風，像蘇輕塵那樣優秀的人，會有很多人喜歡也是正常的。

就像南大的表白墻，隔三差五蘇輕塵就會上去晃一圈。

柳朝雨鼻子堵塞不好受，戴上耳機聽歌。

手機裏正好放到雲煙成雨。

“我多想再見你，哪怕匆匆一眼就別離……”

柳朝雨慢慢跟著哼，她想起很多事，想起自己高中的好友，想起外婆，可不管怎麽想，最終都會繞回到蘇輕塵低頭看向她的樣子。

一沖動，她打開郵箱，和好友蘇忘發出一條訊息。

“阿月，他是我見過最帥的人。”

不等回覆，柳朝雨便陷入夢鄉。

那晚是久違的好風景，天上掛滿了星星和月亮，直直的浸入人的夢。

黑暗中的手機突然亮起，上面是一條消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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